开放麦舞台：“素人明星”照见城市“软实力”的千百样精彩

■本报记者 童薇菁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 咖啡厅、餐厅、酒吧皆有可能成为“一个人的舞台”，申城涌现出一种年轻的喜剧演出形式——开放麦。它是给脱口秀新人或老演员试验新段子的地方，方寸舞台，一支麦克风，有“梗”就有舞台。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 截至今年7月1日的最新数据显示：过去一年，黄浦区“演艺大世界”共演出脱口秀3158场，经营驻场演出脱口秀的场所达到了22家，平均每天有八场脱口秀演出同时上演，还不包括各色开放麦和俱乐部活动。上海的演艺新空间政策给了脱口秀产业孵化和繁荣的沃土，让这种年轻新潮的驻场演艺品类牢牢生根，激活了都市的文化新消费。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 开放麦的“开放”特质，让这个舞台永远不缺新鲜面孔，学生、白领、企业家、沪漂……各行各业的素人们不断“爆梗”，从行业到生活，人人都可以说几分钟的段子，人人都是城市的“软实力”。不久前亮相新一季《脱口秀大会》并火爆“出圈”的上海黄浦交警黄俊，就是从开放麦里脱颖而出的“宝藏男孩”，来自执勤日常的点点滴滴，变成幽默机智的喜剧语言，让上海“城市守护者”的形象更加活泼生动、熠熠生辉。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 年轻态的驻场演艺新品类，“有趣的灵魂”自由绽放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 新一季《脱口秀大会》中，新老选手火力全开，奶茶堪比兑水粽子、 “剧本杀”像极了部门周末开会， “爆梗”频出、霸榜热搜。线下剧场里，脱口秀同样火热，从一票难求的开放麦演出中可见一斑。开放麦入场券亲民的票价——普遍定价低廉甚至有免费场次，笑声却毫不减量，有时还能近距离欣赏庞博、何广智等大咖演员登台练新段子，尤其是奔放热情又“火辣辣”的现场气氛，让开放麦小剧场成为青年白领观众和脱口秀爱好者的心头之好。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 据上海市演出行业协会副会长马敏辉介绍，目前全市经营开放麦演出的授牌演艺新空间多达十几家，加上正常演出的脱口秀商演场馆，总数已超过40家。从新天地、亚洲大厦、机遇中心、淮海755到长江剧场黑匣子、黄浦剧场……越来越多的都市生活空间开辟出“表达”的场域，让“有趣的灵魂”精彩绽放。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 襄阳北路巨鹿路转角处的“山羊GOAT”，是著名厂牌笑果文化旗下的脱口秀酒吧，每周一至周五工作日，笑果都在这里举办“段子演练场”， “每天不一样”的演出让粉丝“追更”而来。朴素的一楼门厅在夜幕中毫不打眼，坐上电梯到四楼，就是一个被笑声“炸”开的能量场。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 “有趣的灵魂”不会千篇一律，表演者中有90后工程师，自嘲“不仅有脱单更有脱发的焦虑”；有三尺讲台前的语文老师，不想正襟危坐，因为内心住着“孩子王”；也有经常在数个城市之间奔波的奋斗者， “在这里体验直面魔都的勇气”；更不乏以舞台为生的在职演员， “来这里为重新出发找感觉”……开放麦的舞台没有门槛，很多走上台的脱口秀演员都是从观众慢慢地变成了选手。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 有人曾对脱口秀艺术如是总结：它需要表演者有对生活敏锐的观察，澎湃持续的创作热情和恰如其分的表演技巧。但作为训练场的开放麦，更包容表演者的失误和尴尬。 “说到这儿，我想告诉大家，今天的忘词似乎更提前了一点”，台下观众一阵爆笑，演员耳根微微发红，抿嘴掏出手机看词，而笑声之后，观众不约而同地鼓起掌，比笑声更热烈。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 好的段子一波三折，不断“爆梗”，高潮迭起，在开放麦不到100人的小剧场空间里，观众的表情、动作在演员眼中看得真真切切。 “在开放麦，每一个人都有展示自我的同等机会。但它的表演节奏很快，在五至八分钟间，要说三到四个段子，其实很有挑战。”坐在记者身边的观众谭小姐很乐于分享她的感受。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 “脱口秀不只是一种消遣项目，更是年轻人介入生活的一种方式。”笑果文化联合创始人、CEO贺晓曦曾在接受采访时说， “每一代的年轻人都希望得到社会的认同，他们有各自独特的表达。”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 脱口秀是语言的艺术，有深刻的文化意义和价值含量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 “歪果仁”在上海生活得怎么样？不妨听听他们的中文脱口秀。今年5月，视频UP主、来自加州的美少女星悦来上海参加了笑果训练营， “外国人给自己取的中文名都太过个性，我见过有叫自己石库门的，有姓帅的，叫帅老外，但外国人最喜欢取的中文名还是带‘龙’字的中文名……”金发碧眼的星悦，能说一口流利而地道的普通话，她从高中时就学习中文了，如今是视频网站的知名KOL，通过视频展现中国年轻人的生活，传播中国文化。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 “我可能是唯一一个颤巍巍从那里走过来的选手。”汽车工程师、诨名“上海胖子老田”的一段自我介绍曾不断“爆梗”，嗨翻全场。他自嘲早不是“后浪”，也不是“前浪”，只是一块礁石，站在脱口秀的舞台上。 “我的普通话不好，我不说，你们可能没听出来。”舞台上，老田把个人风格发挥到极致，他的精彩表现和轻松健朗的人生观，同样获得了年轻观众的叫好。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 “喜欢听故事是人类的天性。”青年戏剧制作人黄晋琨说，脱口秀是经过喜剧加工的故事表达，创作者带着自信幽默，奔向有趣的生活。迄今新一季《脱口秀大会》最“炸”、最“出圈”的表演，来自于一个从开放麦中挖掘出的宝藏演员——网友心目中“超有魅力”的上海交警小哥哥。去年11月、今年1月，黄俊先后两次登上“山羊GOAT”，留下至今让同事们津津乐道的段子——“今天本来想穿反光背心，这样更有辨识度，但这里太热了，我感觉我的棉毛裤已经湿掉了。”作为笑果文化创始人之一的李诞发现了黄俊的可塑性。被游客花式问路、查醉酒驾驶、规劝外国游客遵守交规……在《脱口秀大会》中展示给观众的每一个好笑的“梗”，都来自黄俊在外滩执勤第一线的亲身经历。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 “脱口秀是语言的艺术，语言有深刻的文化意义和价值含量。”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潘霁教授认为， “城市守护者”借助脱口秀艺术成功“破圈”，以柔性姿态降低信息沟通的障碍，建立起警民之间的深度信任，这样的正能量不乏再多一些。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 喜剧提供的情绪价值正不断突破边界，探索社会更多角落，碰撞出更多的能量。在大部分人的印象里，脱口秀是聪明机敏、口齿伶俐的人才能从事的表演。而站上第四季《脱口秀大会》的小佳，却因为出生时大脑缺氧造成神经系统疾病，肢体出现一些缺陷。不过，小佳并不惧怕舞台会放大他的缺陷，脱口秀于他而言是一种生命的疗愈，从他身上，很多观众动容地看到生活的更多可能性。笑果文化创始人叶烽说：“这个舞台将欢迎更多年轻人用乐观、幽默又正能量的表达讲述上海故事、中国故事。”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 “上海的脱口秀，是凭实力出圈的。”上海市演出行业协会会长韦芝介绍说，早在十几年前，上海、北京、深圳、广州等地就有脱口秀俱乐部萌芽，但当时线下演出关注度较低，并没有走入大众视野。上海最先抓住脱口秀综艺带来的第一波流量红利，为产业线上线下并行发展提供足够的空间和扶持，走通了一条行业发展的商业途径。去年落户“演艺大世界”的笑果工厂，越办越火。迄今为止，笑果工厂新天地店已演出超过400场，观演人数超五万人次，演出更是创下了上座率达99%的火爆场景。如今，从上海出发的笑果工厂，每年在全国完成上千场脱口秀演出，大量编剧和脱口秀演员从线下演出、开放麦中锻炼出来，更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汇入创作团体，在综艺中大放异彩。